初夏，颠沛的考试季，读写都支离破碎，直至这两天被马雁唤醒诗瘾（太爱，过会儿辑录一些她的诗）。拣择了一些，基本上越靠后越满意。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风格已远于第一年的谨慎，同样还远于灵气或轻捷。但这些音节的确给我力量。踌躇，幻想，反叛，隐微的疯狂，就像马雁遗作的标题，“跌宕自喜”。
四月，五月，“怎样一日日过去来到现在”。
巧言令色
千种凋落挟雨伴雪
维以不永怀 维以不永伤
我们未经断裂何谈永恒
3.24 傍晚
巧言令色之三
陌生笑声发自光幕对岸
无来由地冷如刃口
质问她不实的哀乐
编织音调如同演讲 直到
修辞也已像雪落
她眼睑内侧涂满谶语
3.27，演讲之夜
孤身拂尘
东墙覆霜的藤蔓坍圮
一树猩红干蕊 像越过
晨雾幻象的紫叶李瀑布
修习独处的功课 我清楚
临着枯花垂泪时你不在此
为了不致耽于风雨
你渴慕远方如同渴慕三月
你编织言辞如同编织法力
你分辨钝痛如同分辨弓弩
听着，她创生了你的瓦蓝色肋骨
以骤雨原谅你入膏肓的天鹅病
却濒临一场小死
3.31 晨
赋碧桃
颈上新光清水色，朱阴瘦浦粲春深。
鲛姝化雨凝绸血，女儿执象赴桂岑。
4.1 午
当她扔掉那束雏菊
一场轻捷的屠杀：
水声酸楚如刀刃
你见黄羽小雀暗笑着飞起
五月，大雪数尺
沉默封锁矜持像光之铰链
像他们拣尽寒枝
你必不写诗 必不如此造梦
必不耽于戴罪的碎镜宫
啜饮潋滟的无谜绿瓷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驯良玲珑的卜辞溃散
当她扔掉那束雏菊胜似一死
5.12 夜
雀巢的百香果味咖啡
已横加裁剪 这酸楚
却切肤如同儿时梦魇
你记得那荠菜饺子如何
掉进药渣像葬入荒土
5.19 夜
樱桃
东边旧树潋滟如昨
我像昨天那样经过
走过它见到樱桃
甚至耽于风雨才红熟
那侵入天空的不祥的影子
亲爱 三月我无暇想到
其实七兮 其实三兮
字句短长实为花枝之灵柩
亲爱 这一切我们何日知晓
5.28 晨
熟习
我已熟习真理
我已熟习轻捷
我已熟习文辞像啮入灵柩
我已熟习驯良
我已熟习不实
我已熟习半光的清晨像把椅子
钟声飘荡 大雪垂落
这一切结束了 亲爱
为何我们尚未习得幸福
5.29，保送考告终之日
眼睛
尚未说出的：
它们一直像潭水
尚未坦白的：
凝望你令人几欲投湖
5.31
敬辞
榴花的光晕无力拯救
我们跪下
敬拜延展的长句
当五月侵入骨血吞下烈火
我们坐下
在一团词语上微笑
这太绿太黯太繁复的影子
我们躺下
像两只小兽陌生于黎明
5.31
栀子
无光的暮色倾覆
失却香气的群蚁之宴里
你走去如同捡起一瓣词语
5.31
镜中镜
“走在街上指出天空或大地”
你为此微笑为此矫顾怒步
以笑哺育了两只迷途小兽
那长廊我们噙泪经过
那名字那词语我们已相结
那风那光我们食之饮之
不懂夜晚像不懂面孔
却托出太旧的孤独
“连诗句都自尽”
5.31 夜
六月
清晨你望向镜中的自己
她令你错愕令你四顾
你们之间风在狂歌
痛切之绿终而环绕
以水覆盖暴怒古石的方式
这六月像骤雨
6.1 晨
凌霄花
原来是一墙凌霄花
在西边涂满痛切
是的，那藤窗你已渴慕多年
然而你和它们远隔声色
那大笑的哮动的面孔充塞
如骇浪，你羞于不识
北边出来紫叶李垂下
那二月嗟叹的碎羽
早已结实抽枝笑你菲薄
这已写下的凛冽迂荡
这未写下的酸楚狡黠
这殷红这热 我不懂得
6.1 夜
梦想
是否已活得太久 亲爱
我们将耗尽最后一分
当囊中仅剩六月
是否已活得太久 亲爱
初春她们嘲弄冷雨
为那唯独值得为之活的词语
考试结束她们交换攲斜的预感
“公务员，金融或计算机”
这错愕这垂怜令她用骨缝造诗
6.2 晨
北中国
黄河两条古老支流 我已
悄悄写过 犹之雪落
落于跌宕的异乡乔木
两年过去我尚未回到秦岭
尚未跌进霜风的旧日平仄
（写下“回”意味着什么？）
这伟大传统几不可辨
连抒情都失去 亲爱
我们迟钝地想起北中国
6.2 晨
读马雁
“她才华横溢，尚在摸索，
若再有十年 必修成正果”
亲爱 我真想给你读读马雁
那名字里跋涉盘飞的流浪者
那叹息里天真忧伤的女旅人
她乐于献诗简直像春天里自焚
青梅，细雨，这甜美的忍耐
未饶恕的忘记分节之罪
当上苍一手将她轻轻揉碎
6.2 晨
窃花
只需多出五分钟
我将淌一身小兽的血
撕开天井下的银镜边
再给我五分钟 我必紧握
云朵状的暗器清白地微笑
掌心涂满暴怒的贪欲
最后五分钟 我杀死一墙凌霄
焚毁我全部的诗
“如此你等待的就会回来”
6.2 晨
群山
旧春天里常常和群山过夜
我并不熟识的赭色光
被悚人的静默围困
北边人工当窗月高悬
它凭吊什么发出啜泣
打湿一池渴睡之绿
这古人所不可妄言的
这近于决绝的障壁
今夜 山外声色如海
“那些陡峭的山在寒冷干燥的空气里
也像我们这样，平静而不痛苦吗？”
我们在南中国的镜像里如此想着
6.2 午
